錢國宏
泰國曼谷有一個有趣的水上集市：丹嫩沙多水上集市，俗稱曼谷水上集市。
我們抵達丹嫩沙多碼頭時，晨光為運河兩岸的棕櫚樹鍍上一層金邊。空氣中飄蕩著炭火與香料的混合氣息，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吆喝聲，像是某種奇特的晨曲。碼頭邊停靠著數十條細長的木船，船身漆成鮮艷的藍色、紅色或綠色，船頭高高翹起，宛如孔雀開屏。
水道比想象中狹窄得多，僅容兩三條小船并行。兩岸是高腳木屋，有些漆成明黃色或天藍色，有些保留著木材原色，被歲月熏染成深褐。屋前晾曬的衣服在晨風中輕輕擺動，偶見睡眼惺忪的孩子趴在欄桿上好奇地打量。無數滿載貨物的小船在水面上穿梭往來，宛如一幅動態(tài)畫卷：賣水果的婦人頭頂寬邊草帽，船頭堆滿金黃芒果、紅艷蓮霧和青翠椰子；賣早點的船上架著小炭爐，鐵鍋里翻滾著濃香的泰式奶茶和金黃酥脆的香蕉煎餅；還有專賣鮮花的船只，船舷兩側掛滿茉莉花環(huán)，潔白的花朵在晨光中晶瑩剔透，香氣襲人。
真正的熱鬧始于早上7點。此時陽光已變得明亮銳利，將運河照得波光粼粼。一名賣青木瓜沙拉的阿姨發(fā)現我對她船上的石臼感興趣，立刻用長竹竿鉤住我們的船沿，兩船穩(wěn)穩(wěn)地并排停住。她麻利地舂起青木瓜絲，加入魚露、檸檬汁和小辣椒，動作行云流水。
食物的香氣在水面交織纏繞。我們循著最濃郁的椰香找到一條專賣芒果糯米飯的小船。船主是位滿面皺紋的老奶奶，她跪坐在船頭，面前擺著幾個小炭爐。雪白的糯米飯在香蕉葉上冒著熱氣，旁邊是切好的金黃芒果和濃稠的椰漿。當我們比劃著想買一份時，她笑著豎起3根手指——30泰銖。接過用蕉葉包裹的糯米飯，第一口就被那溫潤甜蜜的滋味征服了。糯米軟糯適中，椰香濃郁不膩，芒果的酸甜恰好中和了甜度，撒在上面的脆米增添了口感的層次。坐在搖晃的小船上享用這份早餐，看著陽光透過棕櫚葉在水面投下斑駁光影，耳畔是各色語言的討價還價聲——這大概是最地道的曼谷體驗了。
在一處轉彎，船夫突然指向岸邊：“看，‘水上郵局’!”原來是一艘漆成鮮紅色的船，船篷上掛著泰國郵政的標志。據說這是專門為運河居民服務的流動郵局，居民們可以來寄信、取包裹甚至交水電費——水上社區(qū)的生活配套設施遠比想象中完善，他們并非與世隔絕，只是選擇了一種與眾不同的生活方式。
返程途中，我們經過一片相對開闊的水域。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，將水面照得如同融化的白銀。遠處幾條商船排成一列，船夫們悠揚的歌聲隨波傳來，沙啞的嗓音與槳聲、水聲交織，形成一首天然的水上民謠。這一刻，我忽然理解了為何泰國人如此珍視這個水上集市——它不僅是招攬游客的景點，更是文化記憶的活態(tài)博物館，是傳統(tǒng)與現代交織的獨特空間。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5年07月04日 17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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